在現代,犬儒主義是一種“以不相信來獲得合理性”的社會文化形態,表現為一種“不拒絕的冷漠”、一種“不認同的接受”,獨善其身,只要自己不受傷害即可。近幾年來,隨著傳統發達國家繼續保持著與美國經濟的競爭態勢,新興國家在世界政治經濟的影響力不斷提升,美國國力相對衰弱,美國對國際社會的不信任增加,當下處理國際關系具有很強的犬儒主義。例如,對自己的重要盟友還要監視,對遠東大搞和稀泥式的立場模糊戰略,對烏克蘭事件的虛張聲勢……這種種表現都是美國對國際政治秩序的不信任,在自我利益至上主導下,提防別人以利己的犬儒主義典型表現。在犬儒主義大戰略下,美國能源戰略也呈現出典型的犬儒主義特征。
出于對世界石油格局的不信任,尤其是對中東、南美政治不穩定或對美國不友好國家的提防,美國近幾年開始放棄基于全球滿足本國油氣資源的戰略,減少油氣供給對國外的高度依賴,不顧國內對環境影響的擔心和批評,大力發展本國頁巖氣和頁巖油,提高本國油氣資源的自給水平。2010年1月美國液體燃料產量、消費比為50.3%,但國內液體燃料供給規模已超過國外,國外液體燃料在美國消費的供給中處于次要地位。隨后,這個勢頭更是迅猛,2012年12月美國液體燃料產量、消費比則達到64.8%,美國液體燃料消費自給率不到兩年就提高了14.5個百分點。美國不僅減少國外石油進口在本國液體燃料供給中的比重,還改變石油進口來源國的結構,降低對中東、南美油氣進口的依賴程度,加大對友好鄰邦加拿大、歐洲的石油進口力度。美國能源自給能力提高了,美國能源安全的保障更有根基了,所以美國對能源配置更自由,也有些“躲進小樓成一統,管他春夏與秋冬”的休閑味道,具備“任你風吹浪打,我自閑庭信步”的氣勢了。例如,石油庫存盡管保障了石油供給安全,但也存在巨大的庫存管理成本和機會成本。既然如此,那就減少石油庫存唄!美國2014年3月底商業石油庫存規模就大幅度降低,比上年同期降低了5500萬桶。
近幾年,美國對中東地緣政治一改過去“一點就著”的敏感態度,放棄過去“該出手時就出手”的果斷行動,對中東一些國家的政治動蕩或“反應遲鈍”,或“行動木訥”。利比亞卡扎菲倒臺,基本上是法國人沖鋒陷陣,美國甘當“幕后英雄”;埃及政局動蕩,美國幾乎是處于失語狀態;在敘利亞,美國也是語言多于行動,對于敘利亞生化武器危機先是高高舉起的威脅動武,后是輕輕放下的不了了之。在烏克蘭事件上,面對俄羅斯對歐盟的“斷氣”威脅,允諾它可以給歐盟供氣,鼓勵歐盟不用擔心天然氣供給來源問題,盡可放心大膽地與俄羅斯斗爭在前線。美國對歐盟做出的替代俄羅斯天然氣供給的這種許諾,不由得讓人聯想到2000多年前“莊周家貧,故往貸粟于監河侯”的故事,可惜的是,歐盟對美國卻答不出“君乃言此,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魚之肆!”的話來。
能源戰略犬儒主義對世界能源格局將會產生重要影響。首當其沖的是國際油價運行制度。由于美國能源戰略的犬儒主義,WTI價格在世界石油市場的基準油價地位不斷下降,布倫特價格在世界石油市場的基準油價地位就相對的越來越突出,2011年至2012年,布倫特現貨名義價格一改低于美國紐約WTI現貨價格的傳統,兩者比價關系出現大幅度反轉,布倫特價格則分別高出WTI價格16.22美元/桶和17.54美元/桶。但是,布倫特價格所在的北海油田產量卻逐年遞減,抬升布倫特價格,帶動以布倫特價格為基準價格的石油交易價格高位運行。
更重要的是,能源戰略犬儒主義使得世界能源格局缺少了某種主導力量,從而產生某種國際能源政治經濟秩序真空,增加了世界能源格局變動的不確定性。中國應對美國能源犬儒主義的變化高度重視,要充分研究其影響,化解所面臨的挑戰,并發現其中潛含的機會。(作者:郭慶方,為中國石油大學(北京)教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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